带着狂欢后的余韵,白钰心情很好地回到甸西,刚上班就听到秘书柴君绘声绘色讲述了储拓与庄骥东为区区雕塑当众争执的经过。
惊愕之余,白钰很快想通其中内在逻辑,与其说雕塑之争还不如说是“气合之争”,争的是气势制高点。
此时的储拓,恐怕连他自己心里都清楚托提前预知黄花岭山崩事件之福,顶多在市委书记位子上捱到明年年底,而今随着通榆接连爆雷引起京都不满,时间大概率要提前。不管恋栈还是不甘,也有年龄的缘故,越到这个时候心理上越敏感,越需要得到周围干部群众尊重,越容易因为芝麻大小的事发脾气。
庄骥东呢,空降以来实际上各方面工作比较顺利,没遭到什么挫折,近一年时间情况也基本摸透了,如今有省·委书记“暗示并支持”,有明摆着市委书记缺额,又掌握到白钰明里实施私有化暗里实际控制甸宝城投的线索,可谓意气风发。
另一个角度讲,也符合官场搭班子的普遍规律,通常都是刚开始客气加提防;等到双方摸透对方底牌和路数后便明争暗斗;到最后相互不搭理进入漫漫冷战阶段。
目前储拓与庄骥东就处于第二阶段。
“吵已经吵了,整改方案有了吗?”白钰问道。
柴君摊摊手:“从昨晚到今早邵总打过七八回电话,就等您回来呢。”
说曹操曹操到,邵俊峰几乎踩着柴君话尾进来,愁眉苦脸道:
“我可遇到天大的难题了,白市长,我恨不得撂担子不干了……本来就是亏本买卖,还碰上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白钰道:“不,这事儿不怪储书记和庄市长,你只注重艺术和细节却忘了内地最重要的正治,造成府院矛盾怪谁?你要把责任顶下来。”
“怎么可能我顶责任?我按部就班做事,可没招谁惹谁。”邵俊峰不服气道。
“按常规雕塑等标记的确应该放置于东首即上首,庄市长批评没错;有黄花岭山崩在前,设计图案时是得有所讲究,储书记意见也对,这些元素当初都没考虑进去,说明方案本身存在瑕疵!当然我也有责任,没做好这部分方案的把关。”
邵俊峰争辩道:“这种事众口难调,主要他俩彼此不对付,怎么都能挑出刺来。”
白钰道:“所以必须拿出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刺的方案——妥协的艺术才属于大众,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
邵俊峰指着眼睛道:“白市长请看……我一夜没睡先后跟三个不同界别的专家组讨论,商量到天亮还是没辙,只能……只能厚着脸皮向您求援了。早在关苓我们都看出来了,白市长思路特灵活、创意独特,远远甩那些个专家几条街。”
白钰笑着指指他道:“好哇,时势所迫把俊峰这位老实人都逼得学会拍马屁了!术有所攻,我不敢跟专家们比,试着根据需求、困境、麻烦所在出出点子吧……”
“您答应了?!”邵俊峰大喜道,“多谢白市长,我实在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了。”
“虽然答应可这会儿心里也没底,”白钰道,“图纸先搁这儿吧,等我有了灵感再联系。”
邵俊峰知他时间宝贵也不多啰嗦,起身准备告辞,却被白钰叫住问道:
“对了,奉泽燃气电厂动工后工地附近有无异常情况?暨南云河的人出现过没?”
“完全没有,事情就象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再也没人提起,”邵俊峰道,“我也一直纳闷在圈里打听,听说暨南云河高层也不清楚必须拿下的原因,竞标失利后反而都暗暗松口气觉得不必明知甸西江综合治理项目亏本还往里面砸钱。”
“是吗?”
白钰疑惑地眨了眨眼没再追问。
整整一天,白钰总在听取汇报和批阅文件期间时不时拿起雕塑模型陷入沉思,再站到窗前眺望远处的甸西江大桥。
去食堂吃晚饭的路上,柴君瞅四下没人悄声道:
“白市长,秦中华在碧海某家会计事务所驻点……”
“哦,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约好周末一块儿打篮球,他说回不来,好像要等什么数据。”
“你是篮球队长?组织者?”
“我哪有那水平,”柴君笑道,“他就觉得我嘴比较紧而已,关照别人问的话只说临时加班。”
白钰点点头没说什么,夜色下他的背影坚实而沉稳,又蕴含着跳跃的活力。
晚饭后白钰散了半小时步,然后把邵俊峰叫到办公室。
“初步想好了应对方案,觉得可行的话连夜组织实施,改动应该不算大。”白钰道。
邵俊峰又惊又喜:“这么快啊?请白市长指示。”
“关于雕塑放在东端还是西端的问题,我的意见是两端各放一个,这样不就行了吗?至于西低东高调整视觉缺憾,把西端那个弄高些,实际上站在桥面或附近看都差不多,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