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错与对很多时候根本说不清楚。
何红兵的理论是,如果你没错,我好端端地买菜怎么额头碰出血来?你指责我不该在菜场外面买菜,哪条规章制度里这么写过,请拿出来!
城管方面认为,清理摊贩占道经营是城市管理中心工作之一,李朴事前有告知,事中有劝阻,事后没攻击何红兵,整个过程恪守城管人员尽责履职本份。
派出所方面更委屈,因为干警根据现场纠纷情况作出息事宁人的处理,没有倾向或袒护哪一边,也不认识当事双方,纯粹公事公办的直观判断,怎么赔礼道歉?
白钰惦了惦,温言道:“何主任的三项诉求,最后一项我现在就能拍板——检查费医疗费由城管局负担!前面两项,我需要找两位当事人谈一谈并与城管、负责人协商处理。在此之前,请何主任下令门口的新兵们返回训练基地,行不行?”
“不行!”
何红兵硬邦邦道,“承蒙白市长瞧得起叫我一声何主任,其实老何老了,已经退伍了,只是一名普通老兵,我哪有资格命令你命令他?站门口的新兵蛋子都是自发跑过来支持我老何的,正如那些摊贩,包括卖西红柿的我都不认识,人家来了我能下令他们回家?”
白钰笑道:“那能不能请何主任出面呼吁一下?毕竟堵在派出所大门前影响很坏,作为办事机构,派出所还承担出具证明、查询查复等职能,堵的时间久了造成老百姓办事不便又会产生新矛盾,何主任您看……”
“我老啰,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何红兵显然对白钰的态度很不满意,径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李宝根和派出所陈所长有些尴尬,悄悄将白钰拉到走廊,陈所长苦笑道:
“实在不行我代表派出所长赔礼道歉也没什么,顶多扣个办事不公罪名吧,由他去!可城管那边真不好办……”
李宝根道:“是啊白市长,历来城管在老百姓心目中就是霸道蛮横、胡作非为的痞子形象,没办法谁叫他们干的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呢?但现场录像我们反复看了好几遍,那位城管人员真没做错什么,如果贸然道歉以后没人敢出面管理,那些摊贩更猖狂地占道经营,城市形象和卫生环境怎么维护?大家都有难处,白市长……”
何红兵悄无声息摸到门口听到最后一句,火冒三丈,冲出办公室指着李宝根骂道:
“你这家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搬弄是非是啥意思?城管维持秩序就能打人么,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你是什么反应……”
叫骂声中偏偏蓝依又来了电话,白钰接通后赶紧快走几步轻声道:
“等会儿回给你,我在基层派出所处理纠纷,有位难缠的退伍老干部……等会儿……”
正说着,那边李宝根也被何红兵骂得火气上了头——平时区长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指着鼻子骂过?你儿子是上将怎么了,我明年就退二线怕你个鸟!也扬起嗓门对吵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这一来何红兵又加了个条件:要求李宝根代表甸红区正府赔礼道歉!
就在白钰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卷入这潭浑水,磨碎了嘴皮子做工作之际,蓝依带着洋娃娃似的靓靓出了火车站直奔花口湾派出所。
对了,还有白翎。
因为蓝依不是蓝朵,况且还带着靓靓,白翎怎么放心娘俩个孤零零前往甸西?遂发短信向有关部门以及白家大院报备,理由只有两个字“探亲”然后便施施然来了。
怎么知道白钰就在花口湾派出所?他与蓝依通电话时都自带定位功能,位置可精确到两米之内。
本来白翎想直接去迎宾馆让娘俩早点安顿下来,一听关键词“处理纠纷”、“难缠的退伍老干部”,顿时来了劲,逗着孙女说:
“靓靓,奶奶陪你去看爸爸工作好不好?”
“好呀好呀。”
靓靓欢欣雀跃,蓝依在这方面则无可无不可,一切唯白翎马首是瞻,因此婆媳关系还是不错的。
坐出租车来到花口湾派出所附近警戒线前,见大门前人声鼎沸,白翎皱了下眉头,掏出军官证扬了扬,值勤干警见了顿时色变,忙不迭敬礼放行。
穿过人群来到大门前,又皱眉打量那群新兵:有的盘膝坐在卡车上,有的倚着大门,有的满脸不服气地与干警、摊贩对峙。
“你们……”
白翎手指一个个指过去,“哪个部队的?军纪军姿哪去了?那个你,帽沿别到后面干什么?还有你,衬衣要么塞进裤里要么脱了!不想好好当兵给我滚回家!”
长期当兵的自然骨子里透出一股锐利与威严,特别白翎身经百战,不夸张说死在她枪下的都数不过来,还有股令人战栗的杀气!
新兵们尽管无知懵懂,却都认得这股气势,纷纷挺直身体排成两队。领头的试探问道:
“请问首长哪个部队?”
白翎凛然道:“死在我手底下的外国间谍不下十个,你们说哪个部队!”
“啊——”
新兵们齐唰唰敬礼,叫道,“首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