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荦健没带秘书、没夹笔记本就过来了,给方晟的暗示是马上有活动,谈话能简则简,如果涉及重要工件明天再说。
因为外国友人时间观念很强,酒宴约定几点就几点,去晚了会“不悦”;而且行程安排一环套一环,第一场晚了势必影响第二场。
人家新郎新娘盼着婚宴早点结束入洞房呢。
不料方晟第一句话就让张荦健忘掉晚上重要活动:“荦健,经过警方不懈努力,上次我办公室投毒案案情基本查实。”
“谁是凶手?”张荦健紧张万分地问。
方晟徐徐道:“那要从老干部局的花晓平说起……”
花晓平的儿子花函从二本院校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经历了二十多场招聘会、投档面试、考试一无所成,眼看在家闲了大半年焦急得不得了。这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大学校友邵兵嘴里打听到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省里即将特批一批公务员、事业单位名额给渚泉,虽然采取公开考试方式,但存在内部操作的空间,因为这批名额本身就是解决固建重工改制以及人事冻结带来的负面影响。
提起邵兵,虽说只是市正府里不起眼的正科级秘书,却是那种机关里混得如鱼得水、各种渠道都有门路的“官油子”。官不大,只要请托到他,或塞点红包送些烟酒,或吃吃喝喝桑拿垵摩,差不多的事都能办得妥妥贴贴。
花晓平缠着邵兵想办法,邵兵也是热心人一口答应下来。
几天后邵兵鬼鬼祟祟找到花晓平,说路子已经打听到了,价码也打听到了,就看你愿不愿意。
花晓平说有路子当然愿意!
邵兵说价码有点高——六十万!
花晓平猛吃一惊,说我的天,这这这……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哪个有这么大的胃口?
邵兵说那你就别问了,老实告诉你六十万还是内部优惠价,名额抢手得很,要是传到外面恐怕再高都有人干!而且六十万是自己参加考试的价格,要换一点竞争能力都没有那种价码更高,恐怕你听了要晕过去。
六十万……六十万……花晓平心乱如麻。
老兄啊,这时不是算经济账的时候,大小伙子成天呆在家里闲则生非,没准惹个麻烦也说不定。有个体面工作才好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一环套一环,一环都不能拉下,否则步步被动,你觉得呢?
是哎,是哎……
花晓平再三犹豫还是问,路子到底通到谁?六十万不是小数目,总得知道送到谁手里、到底有没有用吧?
邵兵诡秘一笑,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是谁?”听到这里张荦健急忙问道。
方晟道:“呼啸。”
“呼啸?”张荦健皱眉道,“邵兵莫非在忽悠花晓平?六十万收得,大有问题啊。”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花晓平反应与荦健差不多,觉得邵兵在骗人……”
体制中人都知道副申长在省级层面更多只是晋升和待遇的平台,论能量还不如实权在握的省直部门一把手,况且呼啸又不主管省人事厅,凭什么敢言之凿凿收六十万?
邵兵轻蔑地说你以为真正操作者会直接从你手里收钱?这叫分散风险懂不懂?呼啸不主管人事厅,即使有人举报,熟悉体制运行的都不相信;但有他做背书,起码花钱的人心里踏实,知道请托的事情八成能行。
那真正操作者又是谁?花晓平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邵兵说你不放心人家,人家还不放心你呢——一分钱没掏就让你知道所有内幕,那还叫秘密运作吗?六十万出与不出自己看着办,我能说的就是,渠道绝对可靠!两天内给我回复,过时不候!
紧张万分地考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好不容易找到邵兵,花晓平说我想通了,出!
邵兵说事不宜迟赶紧凑钱,晚上一起送过去。
这么快?花晓平一愣。
邵兵说你以为我说两天限期是开玩笑?赶紧吧,截止今晚收到钱才算数,明天起名单不再变动了。
那是花晓平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天。
作为省城公务员,毕竟在无权无势的边缘部门且没有实职,就靠可怜巴巴的工资养家糊口。一百多平米的商品房房贷还没还清,手头并无太多余粮。
不得不厚起脸皮东挪西凑,加上银行对公务员有三十万免担保授信额度,不管利率高不高先借出来再说。
奔波到下午四点多钟总算把六十万现金弄到手,拉杆箱装得满满的还挺有份量。
晚上九点多钟,邵兵开车来到市中心某个高档别墅区,轻车熟路停在小区对面巷子里步行而入。
车子出入小区监控都有车牌号,人不会,暂时没装人脸识别系统。邵兵解释说。
花晓平拖着拉杆箱忐忑不安问道,呼申长在家吗?他会问什么?要不要当面把钱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