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秦王李世民东征,王世充“郑”政权深陷洛阳困局(1 / 2)

大唐凌烟志 凌云朗月 2792 字 13小时前

武德三年(620年)六月的长安城内,太极殿中正酝酿着一场影响唐王朝命运的战略部署。尚书省通事舍人疾步穿过朱雀门,将并州总管李仲文的八百里加急奏报直呈御前,突厥处罗可汗以\"协助(维和)\"为名,派遣伦特勒率两万精骑进驻石岭关,已控制太原以北十五处要隘。

隋唐时期的石岭关位于今山西省太原市阳曲县东北约20公里处,具体在今大盂镇与黄寨镇之间的石岭关村一带。其地属太行山脉系舟山余脉,扼守太原盆地北端隘口,是连接晋中平原与代北(今忻州、大同方向)的咽喉要道。

石岭关是太原(唐称晋阳,李唐起兵之地)北部的最后一道天然险阻,山势陡峭,两翼悬崖夹峙,唯有一条狭窄孔道可通,是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的军事屏障。

唐初北方突厥频繁南下,石岭关是突厥骑兵突破雁门关后南侵太原的必经之路。武德三年(620年),突厥处罗可汗派伦特勒率军进驻石岭关,直接威胁晋阳。

石岭关所在的通道是连接太原与代北(今忻州、朔州)的“河东走廊”关键节点,向北可通马邑(今朔州)、云中(今大同),向南直抵晋阳。太原作为唐初军事重镇,其粮秣补给常依赖河北、河东输送,石岭关保障了后勤通道安全。若失守,太原将直接陷入孤立。

武德二年(619年),刘武周联合突厥攻占太原,其部将宋金刚曾据石岭关阻击唐军反攻。李世民收复河东时,夺回石岭关成为切断刘武周与突厥联系的关键战役。到后来的安史之乱期间,石岭关仍是朝廷防御河东叛军北联回纥的重要屏障。

武德三年六月突厥控制石岭关,唐廷震动。李渊一度欲焚太原迁都以避其锋,后采纳秦王李世民“据险固守”之策,最终通过外交手段化解危机,凸显石岭关存亡关系帝国北疆安危。

唐代在石岭关设镇驻军,与赤塘关(今阳曲西南)、天门关(今太原西北)构成太原外围三角防御体系。三百年后宋辽对峙时,石岭关仍是“三关”(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南翼支点;明代扩建关城,至今遗址尚存。今石岭关村存有明清重修关墙遗迹,古道石砌路基犹可见当年险峻。

石岭关在唐初是拱卫太原、抵御北患的“锁钥之地”,其得失直接牵动中原政权北疆安全,堪称隋唐北方军事地理的经典缩影。

次日卯时三刻,太极殿东堂紫檀木门轰然开启。李渊身着赭黄常服端坐御榻,左右仆射裴寂、萧瑀率三省要员分列两班。兵部尚书屈突通展开舆图时,铜鎏金博山炉升起的青烟正掠过殿中悬挂的《九州坤舆图》。

\"诸卿且看,\"李渊以玉柄麈尾点向舆图说道:\"此处石岭关距晋阳仅二百里,突厥轻骑旦夕可至;而王世充在洛阳屯兵二十万,其檄文竟敢称朕为'太原田舍翁'!\"

话音刚落,中书令封德彝已出班奏道:\"陛下,突厥此番名为助守,实欲效刘武周故事。臣请效汉武分兵之策,使秦王屯河东,太子镇蒲州以据之。\"

\"此非万全之策!\"门下侍中陈叔达突然打断,惊得殿角记注官笔锋一颤:\"去岁西秦薛举之事殷鉴不远,若分兵两处,恐重蹈浅水原之辙。\"他转身向李渊长揖,继续说道:\"臣观王世充军中粮械账簿,其存粮仅够三月之用。不如先与突厥虚与委蛇,待...\"

殿中忽然响起金甲铿锵之声,众人回首见秦王李世民自武臣班列跨步而出。这位二十二岁的统帅手指重重按在洛阳方位:\"儿臣昨夜细核太府寺簿册,关中今岁夏粮已入仓廪四百万斛。若集中天策府、十二卫精锐东出潼关,可趁秋高马肥前击破洛阳郑军!\"

萧瑀闻言立即反驳:\"殿下岂不闻'螳螂捕蝉'?若突厥趁机南下...\"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侍卫报告声:“报陛下,加急战报!”。众人惊视间,只见太原信使满身血污闯入,跪伏在地:\"报——!突厥游骑昨夜焚毁清源县仓廪,百姓死伤惨重!\"

\"竖子安敢!\"李渊拍案而起,腰间玉带撞得案上青瓷笔洗叮当作响。

裴寂趁机进言道:\"陛下,臣请效汉高祖白登之围旧事,遣使携锦缎万匹、黄金千镒往赴定襄。\"此言立即引发文臣武将激烈争论,声浪震得殿梁积尘簌簌而落。

关键时刻,始终沉默的民部尚书窦抗突然出列:\"臣请奏报,三原县今晨有商队自塞外归,言处罗可汗正患背疽。\"

这句话如冷水入沸油,满殿顿时寂静。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父皇!此乃天赐良机。儿臣愿立军令状:若不克洛阳王世充,请斩首级悬于朱雀门!\"

李渊抚须沉吟良久,目光最终落到秦王身上,说道:\"世民言之有理,东征之事不能再拖!\"转身又对屈突通厉声道:\"卿即刻备绢帛五万段,由鸿胪寺少卿明日启程送往突厥牙帐,记住,要挑蜀锦中最艳丽的鸳鸯缠枝纹!\"

这场持续六个时辰的朝议,最终在暮鼓声中落下帷幕。

到了七月二十日,唐高祖李渊颁下讨贼敕书,授命秦王李世民总领诸路兵马征讨洛阳王世充,并擢拔时任陕东道行台左仆射的屈突通充任前军(先锋)总管,率先开赴战场。

考虑到屈突通两子尚在洛阳城中,李渊特召其至两仪殿问询:\"今以卿为大军先锋,然二子陷于贼庭,当何以处之?\"

屈突通顿首而答:\"昔日臣兵败被陛下您擒获,吾本当引颈就戮,而陛下您非但赦臣死罪,更赐紫袍玉带,待以腹心。彼时臣即暗自发誓,此残躯当为陛下效死,唯恐不得其所。今得执锐先登,岂敢以私情废公义!\"

李渊闻言动容,抚案长叹:\"烈士徇义,竟能至此乎!\"殿中侍立的起居舍人当即录下\"帝为之改容\"五字,丹笔朱批入《实录》注记。

隋末唐初的军政格局中,屈突通家族的经历堪称乱世士大夫命运的缩影。当这位隋朝名将在大业十三年(617年)潼关兵败归唐时,其子屈突寿、屈突诠却滞留洛阳,这种父子分隔的政治奇观,在当时那个年代时有发生,亦深刻折射出当时权力博弈的复杂面相。

彼时黄河中游被李密瓦岗军与王世充势力割据,长安至洛阳的军政通道已然断裂,即便屈突通有心接回骨肉,也难以突破多重割据势力的封锁。更值得关注的是隋炀帝时期形成的\"家属随任制\",即将领亲属常驻都城作为政治担保的制度惯性,使得屈突兄弟在父亲出任长安留守时,按例居留洛阳陪都,实则沦为隋廷的隐性人质。

这种制度性困境在王世充篡位后演变为精准的政治操弄。郑国建立次年(619年),王世充将滞留洛阳的旧臣子弟集中管控,屈突兄弟二人被编入“千牛备身”禁卫系统,表面授官实为强化控制。及至武德三年唐军东征,王世充更令其披甲镇守皇城,当众宣称:\"尔父在唐营,若唐军破城,必先斩汝等!\"

这种心理战术既打击唐军士气,又拷问着屈突通的忠诚底线。面对如此困局,这位归唐将领的选择颇具象征意义。当李渊提议派遣死士营救其子时,屈突通垂泪谏阻:\"昔为隋臣,当殉隋稷;今事唐主,岂敢以私害公?\"

这番剖白不仅展现士大夫\"君臣之义重于血亲\"的伦理坚守,更暗含对军事战略的理性考量。李世民在围攻洛阳期间,刻意安排李世积部牵制屈突兄弟防区,既避免骨肉相残的伦理悲剧,又维系了屈突通指挥作战的心理稳定。

洛阳城破后的政治表演堪称权力伦理重构的经典场景。李世民特意安排屈突通亲自接收二子,千年前历史中\"父子相拥涕泣,观者无不感泣\"的画面,既彰显唐室仁德,又完成了忠孝矛盾的象征性化解。唐朝后续授予屈突兄弟尚乘奉御、果毅都尉等要职的超常规提拔,实质是建立\"赎质授官\"的补偿机制,这种制度创新为后世处理类似人质问题提供了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