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独孤怀恩之死成就唐朝开国皇帝“第一险”(1 / 2)

大唐凌烟志 凌云朗月 4293 字 13小时前

武德三年(620年)初春,河东战场的硝烟已持续八个月之久。工部尚书独孤怀恩统领三万唐军围攻蒲坂城(今山西永济),这座由隋将尧君素苦心经营的要塞,正扼守着黄河东岸的咽喉要道。

隋将尧君素自大业十三年(617年)起死守蒲坂城,唐军屡攻不克。武德元年(618年)十二月,城中粮尽,尧君素被部将薛宗、李楚客刺杀,首级被送至唐营。其临终遗言:\"吾为隋臣,当与城俱碎\",其悲壮气节令李世民感叹:\"使隋室皆如此人,安有今日之乱!\"

尧君素死后,其部将王行本收集残兵继续抵抗。此人原为河东鹰扬郎将,曾参与修建蒲津浮桥,深谙城防构造。他采取三项措施,加固城防,在尧君素所筑\"三重复壁\"基础上,增修十二座敌楼,城墙外敷\"铁藜膏\"(混合铁屑的黏土)。将尧君素尸身浇铸铜像立于城头,宣称\"大将军英灵护城\"。同时又外联反王,通过黄河密道与刘武周部将宋金刚联络,获太原兵工厂支援的床弩三十具。

据《资治通鉴》载:\"自武德二年十月围城,至是凡五阅月,士卒多死伤\",唐军伤亡率逾三成,却始终无法突破城防。

武德二年(619年)十一月,唐朝朝廷命令独孤怀恩率五万唐军围城,遭王行本夜袭火烧云梯,唐军伤亡三千。武德三年(620年)正月,李世民平定柏壁后,遣秦琼率\"玄甲军\"驰援。王行本以\"链枷兵\"对抗骑兵,用铁索横截街道,令玄甲军首尝败绩。唐军截获王行本求援信使,得知其存粮仅支十日。李世民采取\"锁城法\",沿黄河筑墙二十里,彻底断绝外援。

武德三年二月辛酉(初九日),王行本粮尽,亲自杀掉坐骑分食给将士们。在武器装备严重缺失的情况下,城中守军竟拆解尧君素铜像熔铸成箭镞御敌。二月甲子(十二日),王行本开城诈降,暗伏火油罐于瓮城。幸得唐将段志玄识破,唐军改从水门突入,巷战三日方克。

战后,王行本被押送长安斩于朱雀街,其首级传示河东诸郡。李世民命阎立德测绘蒲反城防,当时所创\"复壁悬门\"之法成为唐代边城标配。而尧君素因其忠勇,后被列入《隋书·诚节传》,其坚守的262天成为冷兵器时代守城战的经典案例。

这座浴血孤城(蒲坂城)的最终陷落,标志着隋朝在河东最后抵抗力量的消亡,为唐军全力对付刘武周、宋金刚扫清了障碍。而王行本接过尧君素遗志的九个月守城,恰与独孤怀恩谋反事件交织,构成武德三年河东战局诡谲的历史图景。

蒲坂城城破之前,李渊对河东战局的焦虑在当年敕书中显露无遗。武德三年正月甲辰(初八日),尚书省接到皇帝亲笔诏令:\"卿总六官之职,掌百工之务,当思忠勤,何乃逗留?\"

这句加上标点符号尚未超过三十字的批评,是对独孤怀恩极具政治深意的斥责。

皇帝李渊诏令所提“卿总六官之职”的“六官”源自《周礼》六卿制度,此处特指工部尚书职能。唐代工部掌山泽、屯田、工匠、城池营造等,独孤怀恩以尚书身份“总六官”,暗含“代天子统御百官”之意,给予其权利非常大。

“掌百工之务”中的“百工”不仅指工匠,更涵盖军械制造、城防修筑等战略事务。武德年间,河东战事所需云梯、弩机、浮桥均属工部管辖,关系战争成败,暗指独孤怀恩未能尽心尽职。

最后以“何乃逗留”的反问句结尾,实为问罪独孤怀恩,质问其为何拖延、滞留,没有及时完成任务,这里指的是攻打蒲反城进展缓慢,伤亡惨重的情况。当时,《唐律疏议·擅兴律》载:“诸主将守城,为贼所攻,不固守而弃去者,斩。”李渊用“逗留”而非“败军”,实为保留余地,但已隐含“贻误军机”的潜在罪名。

武德三年(620年)初,独孤怀恩围攻蒲反城逾百日未克,唐军折损万余。时值李世民与宋金刚主力对峙柏壁,河东粮道命悬一线。

唐高祖李渊刻意强调“六官”“百工”,既点明独孤氏显赫职权(其叔独孤整曾任隋工部尚书),又暗讽他“承荫祖职而无实绩”。

独孤家族作为关陇集团核心,本应成为政权支柱。诏书中“当思忠勤”四字,实为对关陇旧族的集体敲打。

不过,若结合当时唐军“四面楚歌”的军事困境,究其政治深意,也不难看出这也是唐朝朝廷的一种责任转嫁。便是将河东战局胶着归咎于独孤怀恩个人,从而掩盖唐廷双线作战(同时对王世充、刘武周用兵)的决策失误。另外体现出的是权力制衡。借斥责工部尚书,震慑关陇集团中持观望态度的窦氏、宇文氏等家族。《旧唐书》载此诏颁布后,“山东士族奏疏日增”,可见政治效果突显。现在看来,更像是道德绑架,诏令中“忠勤”二字暗扣独孤家族与李唐的姻亲关系(李渊生母为独孤氏),从伦理层面施压,为后续处置谋反预留了道德制高点。

对于这道皇帝诏令,《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此诏字字如刃,怀恩读之汗透重衣。”

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写道:“李渊以周礼六官为刃,剖开关陇集团最后的体面。”

若从军事史视角来看,此诏标志着唐初战争从“贵族私兵模式”向“中央集权动员”转型的关键节点。

这道敕书经快马送至前线时,独孤怀恩正在中军帐内检视新制的云梯。当传令官展开黄麻纸诏书,在场将领目睹主将\"面色如铁,指节泛白\"。这种公开斥责对出身关陇顶级门阀的独孤氏而言,堪称奇耻大辱。

当夜,朔风卷着黄河冰碴扑打军帐,独孤怀恩攥着敕书的右手青筋暴起,黄麻纸上的\"逗留\"二字被生生抠出数道裂痕。其案头放置的越窑瓷瓶突然炸裂,惊得帐外亲兵按刀疾呼:\"大将军?\"

\"无妨,退下。\"独孤怀恩嗓音发出的声音嘶哑如钝刀磨石。

他转身取下帐中供奉的独孤信佩剑,剑鞘上\"大周使持节\"的错金铭文在烛火下忽明忽暗。此时元君宝掀帘而入,铠甲下竟露出半截隋朝五品官服,正是大业九年他任楼烦郡司马时的旧制。

独孤怀恩以剑尖挑起敕书残片,愤言道\"李叔德(李渊)安敢如此!昔年他母子寄居我独孤别馆时,对其恩情他是丝毫未记!\"

话音刚落,其剑锋突然劈裂青铜灯树,火星溅至案头所放《周礼》书卷上。

元君宝摁灭火星,低语道:\"大将军可记得宇文觉故事?(北周孝闵帝宇文觉被权臣宇文护所弑),当年他承继大统时年方十五,全赖独孤信等八柱国拥戴。\"

独孤怀恩猛然转身,剑指河东地图,道:\"吾祖掌西魏六军时,李氏先祖不过陇西一戍卒!\"言必剑尖刺入地图中\"蒲坂\"二字。

当然,独孤怀恩的叛心更深层的刺激还来自一年前李渊的戏谑之言。武德元年重阳宴上,半醉的皇帝李渊当众调侃独孤怀恩道:\"姑之子皆已为天子,次应至舅之子乎?\"

此语直指独孤家族的特殊地位,北周明帝皇后独孤氏、隋文帝皇后独孤伽罗、唐高祖生母独孤氏,三代皇后皆出此门。但在李渊建立唐朝的过程中,独孤氏男性成员却始终未能进入权力核心。

此外,这句戏谑独孤怀恩的话语背后,有着复杂而微妙的背景,也深刻反映出李渊对独孤怀恩的真实看法。独孤怀恩是隋文帝独孤皇后母家的侄孙,与李渊有着一定的亲属关系。独孤家族在隋朝时期地位显赫,独孤皇后更是深得隋文帝宠爱,在朝堂之上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而独孤怀恩凭借家族的荣耀与背景,在隋朝也担任一定官职。李渊同样出身名门,其母独孤氏与独孤皇后是姐妹,所以从亲属关系上来说,独孤怀恩是李渊的表兄弟。

因此,李渊当时对独孤怀恩有着复杂的情感和看法。一方面,从亲属关系来讲,他们同属一个家族体系,有着一定的亲情纽带。在隋朝相对稳定的时期,这种亲属关系或许让他们彼此有所往来,维持着表面的和睦。然而,随着天下局势的恶化,李渊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布局,他逐渐意识到独孤怀恩并非一个可以完全信任和依靠的人。

我们在读史中不难发现,独孤怀恩性格中有着贪功冒进、反复无常的一面。他看到天下大乱,便急于寻找机会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他既想在隋朝的体系内维持自己的地位,又对新兴的势力抱有幻想,试图左右逢源。这种摇摆不定的态度让李渊对他产生了不满和警惕。李渊深知在乱世之中,只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真心辅佐自己成就大业的人才是可靠的伙伴,而独孤怀恩显然不符合这一标准。

李渊当年说出“姑之子皆已为天子,次应至舅之子乎?”这句话,带有明显的戏谑和讽刺意味。从表面上看,这是在调侃独孤怀恩与皇室的亲属关系,在外人看来,似乎在暗示独孤怀恩也有称帝的野心。但实际上,更深层次地反映出李渊对独孤怀恩不切实际、妄图投机取巧行为的不屑。

武德初年,李渊自己正在积极谋划夺取天下,他需要的是忠诚可靠的追随者,而独孤怀恩的行为让他觉得此人难以担当大任,甚至可能会成为自己事业发展的阻碍。

从正史记载来看,后来独孤怀恩果然做出了不利于李渊的事情。他在被李渊任命为蒲州总管期间,与王行本勾结,企图背叛李渊,投靠其他势力。因此,“独孤怀恩久攻不下王行本驻守的蒲坂城”这一行为,是否当时已彻底暴露了他的野心和不忠,也让李渊之前对他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在隋末唐初复杂多变的政治局势下,李渊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洞察力,看透了独孤怀恩的本质。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李渊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对人才的谨慎选择和对局势的精准判断。他深知身边人的品性和能力对于自己事业的重要性,所以对于独孤怀恩这样心怀不轨的亲属,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最终果断采取措施,维护了自己的利益和事业的稳定发展。

不过,这种屈辱感在独孤怀恩的私人行为中可见端倪。当夜,独孤怀恩独坐于先祖独孤信的画像前。烛火将\"大周柱国大将军\"的金漆匾额映得忽明忽暗,他手中攥着三份婚书抄本,隋文帝聘其姑独孤伽罗为后的文牒、唐国公李昞娶其姨独孤曼陀的聘书,以及李渊称帝后追封生母的诏书。鎏金错银的卷轴上,唯独不见独孤氏男子的名讳。

\"锵!\"独孤怀恩手中七星宝剑猛然劈碎案上越窑青瓷,值更仆役听见家主嘶吼:\"独孤氏女子载入史册者十二人,男子竟无一人得列传!\"

身边元君宝进言道:“公岂甘为裙带之臣乎?”这位代北豪族出身的部将,成为点燃独孤怀恩叛乱之心的火种。

元君宝悄然展开怀中掏出的密信,接着说道:\"宋金刚使者昨夜抵营,愿以五万精兵换大将军'清君侧'旗号。更妙者,\"元君宝话音停顿,用手指指着信末朱印,继续道\"此乃萧铣亲笔,许诺荆襄粮船直抵潼关!\"

独孤怀恩抚剑沉吟道\"吾家七女皆入青史,然《周书》竟无独孤男儿列传!\"

元君宝捧出仿制玉玺,低声道\"待龙入长安,臣当亲撰《独孤本纪》!\"

仿制玉玺印文\"承周绍隋\"四个字在摇曳的灯光中寒光逼人。

元君宝精妙的心理操控术与独孤怀恩压抑的家族怨念,在黄河冰裂声中交织成武德年间最危险的阴谋。而案头那盏被剑风劈灭的青铜灯,恰似独孤氏百年荣光的最后余烬。

元君宝极力撺掇独孤怀恩“另立门户”是有原因的。唐朝初年,元氏虽列代北豪族,但始终未入关陇核心。撺掇独孤氏称帝,若事成,其可获从龙首功,从而打破\"元氏不掌相印\"的百年困局。

况且,他还有私仇公报的心理,元君宝之弟元宝藏任荥阳通守时,遭李密部将程咬金屠城,家族牺牲很大。其投唐后李渊仅授其五品郎将,他认为李渊对元氏家族重视不足,深以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