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绸缎,缓缓覆盖住君山县。
沈青云一行人抵达时,县城已经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亮着灯,昏黄的光线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他们没有惊动县里的任何部门,在开发区附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商务酒店住下。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双人床,一个掉漆的衣柜,窗外就是奔腾不息的湘江,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潮湿的水汽。
沈青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县城零星的灯火,眉头紧锁。
田野发来的信息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按照他的说法,警察询问了周明轩,他表示自己不知道什么交通肇事案。
毫无疑问,有人在替他遮掩这件事。
而那个人非常有可能是他的父亲,市委组织部长周劲松!
“沈书记,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受害者家。”
秦海川轻声说,他虽然是司机,但也是田野特意派来的刑警,身手利落,眼神锐利。
“嗯。”
沈青云点点头,却没有动,反倒是突然问道:“你说,那对老夫妻现在该有多难过?”
秦海川沉默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受害者家庭,愤怒、无助,最后往往被现实磨平棱角。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君山县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青云带着秦海川和王凯,开着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轿车,按照地址找到了受害者的家。
那是一栋老旧的两层小楼,墙皮斑驳,院门口堆着几个装满废品的蛇皮袋,显然家境并不宽裕。
车子刚停稳,就看到几个人从院门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脸上带着几分倨傲,身后跟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和两个跟班。
他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很快就驶离了视线。
“老秦,你开车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去什么地方。”
沈青云沉声吩咐:“注意安全,不要被发现了。”
“好。”
秦海川应声发动车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他是刑警出身,这种事情做起来轻车熟路,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
沈青云和王凯则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杂乱,几只鸡在角落里啄食,一个破旧的自行车靠在墙上,车胎已经瘪了。
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让人听着心里发堵。
他们走进屋,昏暗的光线里,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哭泣。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老太太的衣角。
“老人家,我们是……”沈青云刚开口,就被老人打断了。
“你们是不是又来劝我们的?”
老头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睛红肿,布满血丝:“我们不稀罕那二百万!我儿子死得冤啊!我儿媳还在医院躺着,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老太太哭得更厉害了,哽咽着说:“我儿子才三十五岁啊……就这么没了……留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王凯连忙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到老人面前:“老人家,您别激动。我们是市委派下来调查这件事的,不是来劝你们的。您跟我们说说,刚才那些人来干什么了?”
老人接过工作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递给老太太看。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犹豫。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说:“刚才来的是县公安局的政委,还有一个自称是肇事司机家属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了我们一张二百万的支票,说只要我们签个字,表示不再追究这件事,这钱就归我们,还说会承担我儿媳所有的医药费。”
“你们答应了?”
沈青云问道。
“我们没答应!”
老头激动地说道:“我儿子的命是钱能买来的吗?我儿媳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娘仨以后怎么办?那男人还说,不签的话,恐怕连这点钱都拿不到,到时候官司也打不赢,白白耽误功夫。”
沈青云的脸色沉了下来,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
“你们知道谁是真正的肇事者吗?”
他看向两个人说道。
老头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交警说是一个叫王铁军的人开的车,可那天晚上有人说,开车的是个年轻人,不是这个王铁军。那人吓得不敢出来作证,说对方势力大,惹不起。”
“老人家,您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有个公正的结果。”
沈青云的声音坚定的说道:“请你们相信政府,相信我们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老人如果有任何情况可以随时联系他,然后便带着王凯离开了。
走出院门,雨还在下,打在脸上冰凉。
沈青云站在路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沉甸甸的,他很清楚,这件事背后肯定还隐藏着一些东西。
没过多久,秦海川开车回来了。
“书记,那伙人去了一家叫宏图建筑的公司,进去之后就没出来。”
秦海川对沈青云说道。
“宏图建筑?”
沈青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家公司他有印象,是周劲松大舅哥开的,之前田野介绍过,说这个公司在这边很有名气的。
“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沈青云想了想,对王凯和秦海川吩咐道。
案发现场在开发区的产业路上,这里比较偏僻,平时人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