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善一在赵传薪那惹了一肚子火。
越是草莽,越在乎脸面。
明明自己也很勇猛,为何会被赵传薪吓住?
真是越想越来气。
阿民布正好相反,他见连自己亲爹都被吓住,就不敢造次了。
反正他就只能仗着他爹的身份作威作福。
觉得找场子无望的阿民布,百无聊赖的四处踅摸,忽然看见了熟人:“大表哥二表哥。”
人群中有两个汉子,中等身材。
年长者黑脸膛,另一个皮肤黄里透着白。
此二人,一看便是果敢刚毅之辈,看见死人也不怕,有热闹虽然看,但并不上前,也不会和其余人那样鼓噪和议论纷纷。
他们身后,还有个小姑娘,和其她草原女子一样具有大骨骼,难得的是脸很小,皮肤白皙。眼型大,内双线条清晰却又不会喧宾夺主,鼻头到鼻翼线条干净秀气,唇薄而带着一丝俏皮,是那种罕见的浓颜才有的骨骼感,而皮相又是淡颜才有的秀气清丽。
浪荡子阿民布在人群中仅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两个汉子,一个叫扎那,一个叫巴拉吉尼玛。他们是堂兄弟,各自父辈传下的亲兄弟也是有的,但偏偏两个堂兄弟关系最亲。
他们的家族汉姓为胡姓,这几年哥俩又一同外出跑路,复又回转,所以大家就管他们叫——胡大、胡二。
而胡大和胡二背后的小姑娘,阿民布也是认得的,那是胡二的胞妹,叫小灵娥。
只是没料到,几年不见,出落的如此水灵。
他看了一眼,就印在了脑海中,再也抹不去了。
包善一听见了阿民布的话,转头望去,也看见了胡大和胡二,却是眉头一皱。
在科左后,许多人家都沾亲带故。
例如胡大和胡二有个舅父,也在军中任管带一职,名为喜明。喜明和包善一是连襟。所以,按辈分讲,胡大和胡二就该管包善一叫舅父。
日俄战争时,战败的沙俄士兵四散奔逃,跑到了草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胡大和胡二原也本分老实,可自诩为不畏强暴的好汉。看见沙俄溃兵如此,便埋伏在树林中,等沙俄溃兵经过,忽然开枪将其打死。
哥俩一举成名。
可清廷干啥啥不行,窝里斗
哥俩还以为做了好事,会受到嘉奖,可为了平息沙俄怒火的清廷却当即联合沙俄一起准备剿灭行凶贼寇——也就是胡大胡二哥俩。
哥俩又惊又怒,凭啥包善一杀俄人无事,我哥俩却要遭受悬赏通缉?
恰好屯子里的百姓胆小怕事,便将哥俩供出来。
哥俩只好跑路。
兵荒马乱的能干啥?哥俩兜兜转转,最后去了包善一手下当兵。
恰逢陶克陶胡、丹坯尔、白音大赉、牙什等蒙匪作乱,他们便跟着包善一剿匪。
包善一知晓哥俩胆识,哥俩的骁勇善战的本事也看在眼里。
但是,每次包善一都让哥俩冲杀在前,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没这哥俩什么事了。
换谁能受得了?
另外,包善一起初的时候因为击杀作乱的沙俄溃兵,很得当地民心。可当他起势后,却少不得飞扬跋扈,以及带的那些兵鱼龙混杂,与土匪无异,强取豪夺是常有的事。
哥俩看不惯,一合计,走人。
没想到,今天看个热闹,碰上了包善一和阿民布,还被阿民布给认出来了。
包善一本来不想搭理这哥俩。
也说不上是嫉妒这哥俩的胆识和勇武,或者嫉妒这哥俩骑术好,枪法比自己好,又或者是因为这哥俩与自己当初的经历相似,当心他们会走狗屎运翻身。
总之,包善一总是对这哥俩冷眼相待。
本来不想搭理,可包善一可发现了胡大、胡二身后的小灵娥,又见儿子呆呆的望着人家,嘴边垂涎。
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心说:这丫头,给自己当儿媳妇也是极好的。
于是他黑着脸上前寒暄几句。
胡大、胡二虽然看不惯包善一的作为,却也不敢翻脸,只得笑面相迎虚与委蛇。
说了几句,包善一直接了当说:“小灵娥出落成草原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阿民布这个不成器的也到了适婚年纪,不若改日上门提亲?”
换作平时,包善一不会这样直截了当,至少先找个有名望的人上门说道说道。
可今天在赵传薪那惹了一肚子气,再加上看胡大、胡二哥俩不顺眼,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胡大、胡二哥俩眼睛一瞪,怒气值蓄满。
他们哪里不知道这阿民布什么德性?
就连小灵娥听了,也不由得撇撇嘴。
就他也配?
草原儿女,谈婚论嫁也是比中原地区要豪气的多。
小灵娥是胡二的亲妹子,可胡大却先开口:“小灵娥自小缺乏管教,性子野,高攀不起舅父如今的门户。”
毕竟是当大哥的,有事要扛着。
包善一方头大脸,闻言握紧了马鞭:“怎么?觉得我儿配不上小灵娥?”
怎么着也算是一方大佬,发起怒来煞气外泄。
胡二却直接挡在了小灵娥身前,昂首道:“舅父误会,只是我们胡家位卑人微,配不上阿民布。”
也不见他有什么惧意。
若非包善一本人在此,谁敢上门给阿民布提亲,说不得哥俩会动手暴揍对方一顿。
什么几把玩意儿都想娶我们家小灵娥?
小灵娥古灵精怪,又能歌善舞,方圆百八十里都是出了名的草原歌仙,岂能嫁给这么个浪荡子?
包善一大怒,正待说话,却听一个声音说:“咦?妹砸,你长得可真俊,看这腰条就是常年跳舞的好手。恰好,在下也是练习时长四年半的歌舞练习生,交个朋友如何?”
包善一、阿民布、胡大、胡二、小灵娥纷纷转头望去。
见赵传薪双手揣在鱼尾风衣口袋里,乐呵呵的望着小灵娥。
欺男霸女的事见多了,赵传薪管不过来。
但是,看见包善一这个“三姓家奴”,他就非得找点茬不可。
老赵从来拒绝不教而诛,可包善一这会儿又没当汉奸,只能另辟蹊径。
包善一气的脸色黑如锅底。
阿民布指着赵传薪:“你,你,伱欺人太甚……”
话没落,见眼前人影一闪,赵传薪便到了近前。
嘎巴……
赵传薪直接将他的另一手食指撅断。
“啊……”阿民布这个记吃不记打的草包,顿时惨叫。
包善一见此大怒:“你……”
他手下本就是马匪般的脾性,此时也都摸向了快枪。
赵传薪反手给了阿民布一巴掌:“焯尼玛的,你算神马东西,敢指着老子说话?”
丝毫没将包善一和他的部曲放在心上。
阿民布被打翻在地,脸颊肿的老高,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巴巴的望着父亲。
包善一胸膛剧烈起伏,但却难以下决心在此时此地和赵传薪撕破脸皮。
他不发话,部曲也不敢妄动。
赵传薪望向他,阴恻恻问:“我怎么着,你倒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