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传薪抠抠搜搜从兜里掏出了一角小洋递过去:“通融通融,我们就在这随便站站。”
船员还觉得此人上道,可一看只有一角小洋,顿时拍开,怒道:“不行,快拿出来船票给我看,否则的话就要你们立即下船。”
齐璜心里一紧:完了,这船工要遭殃,怕是见不到今天的日落了。
郭人漳也觉得,这人真是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谁知……
赵传薪轻蔑的掸掸烟灰:“下船就下船,谁他妈稀罕?”
说着,来到船边,先将阿拉亚板丢下去,人紧跟着跳下。
“本杰明,还不赶紧下来,别给这狗东西说三道四的机会。”
本杰明·戈德伯格毫无畏惧从翻过船舷,跳了下去,被赵传薪牢牢接住。
干饭更不必说,都不用接,直接踏浪而行。
那船员看的都懵了。
看这架势还特么还真是中途上船的?
齐璜和郭人漳也没想到,赵传薪根本不像传说中那么霸道暴烈,动辄杀人。
那船员忤逆他,他也只是骂了两句而已。
赵传薪朝他们摆摆手,带着徒弟飞奔而去,片刻将轮船甩落下了一段距离。
齐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感慨说:“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此人有金刚手段,却不屑于恃强凌弱。”
郭人漳冷哼一声:“乱臣贼子罢了。”
齐璜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心里却想:刚刚人家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说?
郭人漳其实是官身,目前任职广西巡防营统领。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故意引去这个身份,不知在顾及什么。
齐璜收起赵传薪留下的画,郭人漳出人意料问他:“萍生,画能转让给我么?”
齐璜顿时为难,他立刻想出了个令人无法得寸进尺的理由来:“葆生兄,赵传薪的画,未经他许可,谁又敢转让来转让去呢?”
“啊这……”郭人漳语塞。
……
苗翠花的身份变了。
在美国的时候,赵传薪身边人尽皆知。
回来后,李光宗是第一个知道的。
但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电报通知了关外各方面一路护送。
当苗翠花等人抵达辽西,杜立子接待;到了盛京一带,张Z-霖接待……
到了吉林境内,吴禄贞竟得知此事,意外的派人护送,直至鹿岗镇。
这让众人感慨:好威风!
在美国,可能.摩根和洛克菲勒也没这个待遇。
金牙成和大口昌他们久居港岛,但并未与大陆脱节,就算没来过北方,但也并不多少惊奇。
可塞缪尔·戈德伯格和瑞秋·克维斯,看啥都新鲜。
因为赵传薪的缘故,本没多少优越感的他们,可见多了那些满脸麻木的百姓,和高楼大厦的纽约截然不同的沿途各城的破败落后,那种优越感就好像雨后的狗尿苔,拦都拦不住的冒起了头。
直到抵达鹿岗镇,这种优越感被拦腰斩断,戛然而止。
正值隆冬,关外世界被雪覆盖非黑即白,偶尔有墨翠色的松林点缀。
火车车窗外,在铁轨不远处有一条路,正有工人清理积雪。
看见喷吐白烟的火车,那些工人头也不抬,已经司空见惯,只顾着频频挥舞雪铲。
瑞秋·克维斯看着清理出来的路面,惊讶道:“这是马卡丹路!”
英国人约翰·马卡丹发明了一种碎石路,路中偏高,便于排水,路面平坦宽阔,这种路排水性好,通行效率高,施工简易。后来人们管所有类似的路面称之为——马卡丹路。
到了中国,俗称、简称——马路。
随着第二次工业革命,石油工业的发展,马卡丹路开始进化,在碎石中填充沥青混合,这种加持下,真的是让车轱辘快到飞起来。
即便纽约,也不是条条马路都铺设沥青,可外面这条路却是,由不得瑞秋·克维斯不惊讶。
李梓宁也震惊说:“港岛还没有这种路呢,鹿岗镇是怎么办到的?”
离开之前,这个工程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苗翠花没想到这么快就铺到了这里。
她没说话,因为她也不懂。
火车抵达鹿岗镇段停站。
一行人下车,来接站的是高丽,还带着姜明辛和李安阳俩小姑娘,以及随行的保险队成员。
他们直接骑马进站,负责南满铁路段的日本人恭恭敬敬站在一旁,腰身微微弓着,脸上全是驯服之色。
如今清帝国是清帝国,吉林各衙门是各衙门,鹿岗镇是鹿岗镇,日本人分的很清楚。对待保险队,好像对待祖宗一样。对待鹿岗镇百姓,他们同样不敢倨傲。
鹿岗镇好像国中之国那样另类。
高丽等人穿着制式灰白相间的长款棉大衣,款式统一,戴着兜帽,端着一把李恩菲尔德枪口斜着冲下,大衣内有多袋马甲和武装带,腰间至少一个枪套插着马牌撸子,一把刺刀,马背上的枪袋里还放着一把温彻斯特M1897。
负重惊人,却各个站如青松。
只寥寥十余人,但一群人面无表情的站着,就释放出令人压抑的煞气。
金牙成和大口昌等人见了,不免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