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越民乱世苦天语(2 / 2)

世间白蛇仙 饥鱼 5071 字 24天前

“你是不是脑子抽筋了?我宁愿得了风寒病死,也绝不敢踏进去一步的。”又一个年纪大些的汉子说道,“要过阎王店,先留买命钱。没钱于小鬼,便把命来偿。这老话,可都是用命的出来的。

真不知道这个祸害什么时候能到头?”

“哎,王大爷,快看,那是什么?”

一声惊呼,众人都看向那远处大雨中阎王殿。

一条庞大的白色巨蟒盘踞在茶铺前,在大雨中缠住了那个凶名赫赫的茶饼阎王,粗壮的身躯绞缠着小厮全身上下,他奋力的用双手想要扒开缠在脖子上的蟒身,然而却觉得脖子越缠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逐渐粗喘着气不甘的挣扎着。

他开始胸中剧痛,脑袋发昏,双眼发红,双手渐渐变得无力起来。

“轰隆~”

一道雷光霆闪过苍穹,照亮了店小厮那张阴狠的面容,此刻闭上了双眼,双手无力的下坠。

巨蟒那双竖直的蛇瞳中倒映着天空,雷电,还有一滴雨。

远处不敢靠近的众人看到了那一抹白影,白色巨蟒旁仿佛还站着一道白影,似人。

但再看去,仿佛又没人。

巨蟒爬入了山林里,一阵风雨化雾遮挡住了视野,风平雨止,一切归于寂静。

“你们……看,看到了吗?”最年轻的汉子结巴道。

“看到了,看到了!”一个老汉却激动道:“柳仙不过通明山!这是柳仙过境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柳仙?柳仙!真的是柳仙!”众人心中惊喜万分,他们生活在越、晋、天沚三国边界,他们无时无刻不再羡慕着通明山那端的生活,越皇曾言柳仙不过通明山,入则为淫祀邪祭,封令天下不拜柳仙。

可是,被越国无数苦难折磨的民众,怎能忘怀曾经有一位救苦救难慈世众生的柳仙老人家?

……

白沚坐上了马,继续前行,越过昭城而不入,往西北直去。

是夜,白沚走到了月初上云头终于看到了一间可供歇脚的地方。

他没有多想便走到门前,才发觉阴气很重,但还是敲响了门。

“主人家可在?可愿收留在下一晚?”

“咳咳~”一道带着腐朽和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露出了一张苍老却带着精神气的脸,一个披着衣裳的老汉提着一盏纸灯,“年轻人,这里可是义庄,你要在这里留宿,不怕吗?”

白沚轻笑了一声,“原来是义庄啊,我说这门槛怎么这么高,不抬腿都跨不进去。

不过老人家你既然能夜半开门,那我自然是没什么害怕的。”

义庄多是停尸之地,这地方阴气极重,一旦落日便要封门,守庄人无论在夜间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

可是这个老汉却很轻易的开了门,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老汉带着白沚进了院,把马系好后,就跟着对方走入院里。

“你这后生,怎么半夜跑到义庄来借宿了?”守庄人颇有兴趣的问道。

“让老人家见笑了,我是急着赶路错过了客栈,义庄虽然阴冷了些,可总比荒郊野林的好许多。”白沚笑声回道。

“这世道,确实如此。活人,才是最可怕的啊。”他抽了一口旱烟,用烟杆指着大堂里摆放了一地的棺材道:“你看他们这些死人,还能安安生生的躺在这里,不争不抢的多好。

如果啊,是一群活人那整日里可就要吃要喝,要争要抢,这年岁为了一口吃的什么歪事都做得出来。”

白沚点点头,笑道:“说的对。”

大堂中,躺着一排排棺材,还有许多卷起来的草席,无论是棺材还是草席都要摆放在木桌或者木棍

“喏,小心脚下。”老汉在前引路,提醒了一下。

白沚低头一看,脚踩在上面如同硬沙。

“这是?”

“糯米,防尸变的。”老汉淡淡的回了句。

“尸变?”白沚问道:“难不成还有僵尸?”

老汉闻声停下了脚步,提着灯往一个方向点去,“你看,北面那具草席里的,前几日风大刮破了窗户纸,月亮照进来,那个老头的尸体就会动了,半夜里总在我门前铛铛铛的,扰人不得安生。”

白沚惊讶道:“那老人家你不管管?”

“管?我只是个守尸人,又不是道士和尚的,管它干嘛?反正又跳不出去这义庄的门槛,就当只夜耗子吧。”老汉平缓的说着,仿若真的只是一只耗子在夜里会叫两声。

“老人家,你可真够胆大的,睡梦里门外一只僵尸围在门前都不怕。”白沚打趣道。

“呵呵,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老汉自嘲的笑了声,“家里又没人,死了便死了。”

白沚一顿,“老人家你老伴呢?”

“死了,死二十多年了。”

“家中兄弟姐妹呢?”

“我还有个二哥,年轻时参军死在战场上了。大哥出生时就没活下来。”老汉摇摇头,又抽了一口呛人的旱烟。

白沚也叹了声气,“那家中子女也不管你吗?”

“我大儿子二十岁那年也死在了战场上,就只有一件破衣裳被送了回来。二女儿啊,被嫁作了小妾,进府三个月不到被一卷子草席扔到了门外,还是我这个当爹的亲手埋的。

三儿子啊,是被野狗叼走的,再也没找回来。四女儿,跟老婆娘一起死了,产婆说是四女她在娘胎里倒着长的,脚先出来,头出不来卡死了。”

白沚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敢在说了。

老汉似是陷入了回忆,还在喃喃道:“我大孙子是得了风寒死的,那个时候才八岁。小孙子啊,是被城里王员外的儿子骑马当街踩死了。

我孙家啊,上上下下三代人都没命好好活。

而我却活了八十多岁,被人说丧门星,命硬克死了全家。你说,还有谁会担心我?死了,就死吧。这有什么好怕的?”

老汉吧嗒一声,抽了口烟,夜里微弱的灯光照出淡淡旱烟的白雾,把他的面容模糊的不太清楚。

白沚轻叹道:“那老人家确实孤独了。”

“孤独?”老汉笑了笑,“我年轻时也读过书,虽然没中秀才可还是认得字的。

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蝇,足以撑起一个盛夏傍晚间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但与我无关。

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人间繁华多笑语,唯吾空余两鬓风。

这是林大家的诗词,老汉我啊,还真就写不出半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