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见状,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思,他笑了笑道:“前几日,有人上奏,恳请陛下早早立嗣,以备不测,说是国家多事,皆赖长君……”
这番话,其实是魏忠贤的心思。
奏疏的事是有的,但是现在天启皇帝还在壮年,为何这个时候提出立嗣呢?
这显然是某个脑子不太好的年青官员,脑子发热所上的奏疏。
原本这种傻缺的言论,其实是不必在意的。
毕竟天启皇帝还算年轻,而且他没有儿子。
没有儿子,立什么嗣?
魏忠贤却尽量挑出来,颇有用心,这目标……直指另外一个人。
按照道理,陛下一定要勃然大怒,而后开始怀疑,这个大臣是不是受了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又是谁?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要知道,这北京城里,可是有一位藩王的。
天启皇帝却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叹息道:“朕看来要加紧一些了,如若不然,只怕要教天下臣民们失望。”
魏忠贤笑着道:“外头的人都说,信王殿下读书不倦,人所共钦,且无声色狗马之好,与他往来之人,皆为天下名士……”
天启皇帝一愣,错愕地看着魏忠贤:“怎么,朕那兄弟名声那样好?”
魏忠贤笑着道:“反正大家都这样说,奴婢其实也不敢打探,他是宗亲,又是陛下的兄弟。厂卫是不敢造次的。”
天启皇帝便道:“哎……朕或许不如他。”
魏忠贤道:“外间有人,希望立信王为东宫。”
天启皇帝失笑:“他乃朕的兄弟,又非朕子,怎么可以敕命为东宫呢?你不要胡说。”
魏忠贤其实对信王朱由检,是极为忌惮的,朱由检留在京城,一直和名士有关系,其中不乏东林所推崇的人。
信王朱由检虽然平时对魏忠贤还算客气,可魏忠贤是什么人,远远就能闻到那种疏离感。
魏忠贤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日若是朱由检当真克继大统,只怕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东林翻案,而到了那时,死无葬身之地的便是他魏忠贤了。
现在魏忠贤故意拿出这些来说,其实就是希望引发天启皇帝对朱由检的猜忌,最好是将信王赶回封地去。
不过……魏忠贤还是错估了天启皇帝,天启皇帝对于信王朱由检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还是颇有几分感情的。
只是听了这番话,天启皇帝不免还是有些不高兴,他这个年龄,竟还没有子嗣,结果……引发天下人的议论。
身为男人,这本就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的事。
而身为天子,自己是真的有皇位要给人继承,可结果……
魏忠贤见一计不成,便点点头,认同的样子:“陛下所言甚是,奴婢也觉得这很不合理,陛下毕竟不是武宗。”
所谓武宗,其实就是朱厚照,这位仁兄的事迹,大家都清楚,因为没有儿子,最后兄弟登基,其实身后之事很惨,不但明武宗时期的外戚统统受到了打击,继位的兄弟,似乎也不认可自己的皇位来源于兄长,发动了大礼议。
至于许多人对明武宗的抹黑,他那兄弟嘉靖皇帝也是很纵容,以至于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连跑出宫去抢大臣的妻女虏进宫里去的事迹都能编出来。
魏忠贤这话就比较有技巧了。这是警告天启皇帝,陛下若是纵容这样的事发生,将来……信王可能就是嘉靖皇帝。
而令魏忠贤心里不无默默郁闷的是,天启皇帝却依旧沉聚于自己郁郁不乐,他道:“魏伴伴,你说……朕当真要绝嗣吗?”
“陛下,这话可不能乱说?”
天启皇帝却是惆怅无比,随即想起什么来,道:“倒是听东太妃说,十月之前,宫里走失过一个宫女,此女和朕……好像有过肌肤之亲,可迄今,此女却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没有见尸,很是古怪。此事……东太妃很是看重,与张皇后一道,正在彻查,听这宫女同住的宫娥说过……说此女当初有怀孕的征兆,当然……也只是一些呕吐而已,御医院没有诊断,所以也未必成真。”
魏忠贤却是打了个激灵,立即道:“是吗?陛下,恕奴婢疏忽,此事……奴婢还真不知情……”
天启皇帝苦笑道:“看看……朕的这位母妃,想要抱孙子,已是急疯啦,这样的事,她也锲而不舍。”
说着,天启皇帝便站了起来。
其实他不喜欢谈论这些事,毕竟……这是心中的隐痛,在这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做天子的,就更不必说了。
于是他努力地压下那股失落,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无论怎么样,朕现在不想这些了,至于那些大臣们的流言蜚语,也不必看重,朕已经习惯了他们胡说八道了。倒是……这张家的满月酒,朕喝定了。你备好礼物,不要太轻,显得朕吝啬。可也别太重,朕……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