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穆之受挫,如同晴天霹雳,炸响在周楚的心头。
而在整个益州刺史府中,周楚大概算是最坚定的关中派,所以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剩下的便是尘埃落定的庆幸。
但同样的消息传到绵竹关,可就不一样了。
关中使者檀玄第一时间被召见,但檀玄慢慢悠悠的沐浴更衣,足足折腾了一两个时辰才起身,当刺史府前来邀请的官吏实在是着急不耐烦,鼓起勇气催促,檀玄便直接来了一句:
“余代表长公主和长安郡公而来,理应沐浴更衣以彰显皇家威仪,尔等莫非欲折损皇家颜面?”
催促的官吏哪里戴的住这顶大帽子?只能讷讷应诺,表示您开心就好,同时在心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关中这群反贼是如何做到时时刻刻把皇家挂在嘴边,口口声声、像模像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司马氏之复兴,已经全然牵系在关中都督府一身之上了。
檀玄不紧不慢的上了马车,而驾驶马车的关中亲随亦然不慌不忙,一行人就这么磨磨蹭蹭的,一直快到日落时分方才赶到周抚所在的绵竹关府衙外。
几名周抚身边的亲信早就奉命在门口迎接等候,结果盼星星、盼月亮,怎么就是盼不来,来来回回晃悠了几个时辰,派人也不知道催促了几次,腿脚都已经麻木了,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坐在门口台阶上或者门槛上,一直到马车出现在街头拐角,方才一跃而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使者来的时候好像是骑马来的吧,怎么······换成马车了?”有人嘟囔道。
“下马威,这就是下马威啊。”同伴低声回答。
“若是下马威就好了。”站在最前面等候的是益州刺史府参军杨深,听到身后同僚的感慨,他无奈的回答,“下马威的话,就只是下马的时候耍一耍而已,只要我们能够忍了,那也没有什么。
就怕这位檀使者对刺史一直以来的冷落甚至是软禁怀恨在心,因此狮子大开口,提出来一些刺史很难接受的条件,直接把双方推向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啊。”
“没了毛穆之,我们真的打不赢么?”有亲信不满的说道,“绵竹和这成都,带甲不在少数······”
“够了!”杨深低声呵斥道。
那人赶忙闭嘴,但是左顾右盼,似乎还想说什么,杨深却先开口道:
“成都和绵竹城中的兵马,还有多少能够听从刺史府的指挥,尚且不知。毛穆之率军万余北上,却为本地世家和巴人所袭击,这说明关中都督府的手早就已经伸到了我们的后方,谁能保证这军中不会有人临阵倒戈?
届时你我都将成为叛徒邀功的筹码,他们要的可不见得是活人,而是你我的项上人头!”
益州刺史府的地盘总共就这么大,如果那些潜藏在中下层官吏和将领之中的叛徒们想要上位,那就肯定要将杨深以及其余的高层文武取而代之,若是活捉的话,杜英再为了布施恩义、劝降杨深等人,杨深他们也顺水推舟的话,那些叛徒们岂不是就白忙活了?
有可能还会被调到杨深或者谁的手底下办事,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献投名状,就得提着上司的脑袋去献。
被杨深这么一说,这些在刺史府中多半也都有话语权的文武们,都哑然无声,但是明显还有几个小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忿神色,或是因为觉得现在这样迎接杜英南下,已不啻于开城投降,之前刺史府提出的种种条件或许都很难变成现实了,又或是单纯的因为自己在这里等了檀玄半天,满肚子牢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