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公雄踞西北、控扼凉雍,且虎视河北,有一扫胡尘之势。”周楚慢慢说道,“然,如今王师北定邺城,气势正雄,有绝胡尘于长城、使天下清平之姿。
既如此,郡公当驻足河洛而远眺北方,横扫青州而朝觐江左,为何要率领大军屯驻于汉中,日夜训练?
虽此亦关乎汉中之安定、绝氐羌之袭扰,可安民,保社稷,但此差一员上将即可为之。
郡公乃千金之躯、负清平之任,为何徘徊于此?
末将昔年多随家父为国征战,略有寸功,亦敢言能捍卫巴蜀、保一方之民安,故妄为郡公计,何不移师河北,底定大局,以绝后患?”
简单说就是,汉中这小地方,容不下郡公这尊大神,巴蜀同样也不大,就不用郡公您费心了。
您快走吧,这天下的安定,还等着您呢!
巴蜀上下,恭送郡公。
张玄之轻轻笑了笑:
“关中王师在河北已横扫千军、无人能挡,都督若是移师河北,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可是在偌大的天下,还有诸多不平之处,正需要我家都督亲力亲为。
都督行事,讲究的就是公平,公平,还是公平!显然啊,从余这里向南看,还有很多不公平的地方,将军知道么?”
周楚皱了皱眉:
“那郡公是想要南下成都么?
郡公为朝廷凉、雍、并三州都督,自然应当守土有责。
而家父为益州刺史,保卫成都府,一直以来安抚百姓、镇压叛乱,从未有失职之处,且现在蜀中安定祥和,亦然没有什么战火,也就不必请郡公走这一遭了。
蜀地艰难、道路崎岖,郡公千金之躯······”
张玄之伸手表示打住,微笑着说道:
“据我所知,益州刺史自守卫成都府之后,政令不出成都府,只有周围的几处州郡能够为刺史所指挥,包括周兄这犍为太守,都只是扼守城池之责,却无力管控乡野。
因此城外发生了什么,周兄这个太守知道么?就算是知道了,又曾采取过什么举措么?”
说罢,张玄之从桌案上拿起来一份公文,递给周楚:
“这是余所掌握的,犍为郡在过去的三年之内所发生的所有欺压百姓、强抢民女之时,甚至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周兄的家仆所犯下的,周兄且看看,这些名字是不是耳熟能详?”
周楚顿时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关中新政口口声声所说的公平、法律,在世家那里,虽然也一样常常挂在嘴边,但是世家的公平,显然是有区别的公平。
世家可以维持一个层次上的公平,但是两个层次之间,不但没有公平,而且还有着绝对的特权。
比如现在摆在周楚面前的这一份公文,不只是他的家仆,而且还有其余的不少名字,周楚都是耳熟能详,因为这些人多半都是周楚平时的座上宾,推杯换盏的“好兄弟”。
只不过在此之前,周楚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也没有想过,这样的行为是打破公平的行为,因为在他看来,世家子弟本来就应该享有这样的特权,就应该主宰其统治下的那些百姓的一切。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周楚抬起头,正想要辩解,甚至他还想指着张玄之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