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意味着来自于佛教和道家的不满,必须由司马氏承担并且消化掉。
哪怕这意味着司马恬必须要游走于各个教派之间,长袖善舞,极尽制衡之能事。
但这也意味着,若是能够全身而退,杜英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司马氏。
而若是真的在这教派的斗争之中粉身碎骨,那也只是和司马氏注定了的结局相一致罢了。
不管日后加九锡而封王的是杜英还是桓温,又岂有司马氏这个前朝遗族的好果子吃?
这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但若是司马氏能够做好了,有改变家族命途的一线生机。
司马恬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也陷入了对利弊的权衡之中。
显然之前的他也万万没有想到:
我一个阶下囚,随时都有可能被拉出去历数罪名,然后砍了脑袋的倒霉蛋儿,怎么就突然成了关中教派的建设者,甚至听我这好侄女的意思,我那便宜侄女婿还想要让我成为最核心的指挥者?
而整个司马氏家族的未来,也直接压在了司马恬的肩膀上。
若是他做得好,再加上新安公主,司马氏就算是被赶出了建康府,在关中一样还有活路,而如果他做的不好,那么司马氏就只能指望桓温开恩了。
对于这位司马家的驸马,司马恬那是半点信心也没有。
相比之下,司马恬突然间发现,杜英这位新的司马家驸马——虽然是没有人敢公开承认的——似乎还不错。
“王叔?”新安公主对于司马恬迟迟没有说话有点儿疑惑。
司马恬一下子回过神来,郑重说道:
“都督是打算重佛还是重道?”
新安公主和归雁面面相觑。
只道是司马恬还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答应,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儿拎不清轻重的时候,却没想到,司马恬竟然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了。
归雁低头玩着手指,大概想笑还得憋着。
新安公主对于自家王叔光速倒戈的行为又好气又好笑,但也只能故作严肃的解释道: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而且不只是佛道,佛道儒三家并重。”
司马恬若有所思。
“王叔可以好生掂量一下,写一份公文交给夫君。”新安公主提醒道,“让夫君能够了解王叔的初步想法。”
这样可以让杜英认为,司马恬是一个积极而且有自己思想的人,还愿意为这件事思考,自然也就更乐意于委以重任。
司马恬会意,其实他对此从没有考虑过。
佛家和道家已经成为江左的毒瘤,所以在昔日规划未来集中皇权之后的美好蓝图时,司马恬也没少和司马昱讨论过,如何才能在限制世家之后,把重拳再捶在这些野蛮生长的教派身上。
毕竟世家是划出来山林湖泊,这些本来就不需要纳税的地方,只能说是开源之后不纳税,但世家的田地是正常纳税的,一样是朝廷最主要的税收来源。
而寺庙道观却是在兼并土地,并且以寺庙田产的名义直接不纳税,所以单纯的论行为之恶劣,教派庙宇显然更在世家之上,只是他们的规模和世家相比还没有那么夸张罢了。
司马恬并不知道的是,历史上这些庙宇还真的野蛮生长到了比世家还夸张的地步,否则也不会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也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灭佛浩劫。
灭的是佛,毁的是一个时代的艺术瑰宝,但是却是一个被敲骨吸髓的王朝在艰难的求生。
“小侄的确还有事情要忙,也就不多叨扰王叔了,现在也不会有人禁止王叔离开此处,王叔若是想要出去走一走也可以,这些饭食,趁热吃。”新安公主起身。
司马恬叹道:
“以后窃以叔侄相称吧,这王叔,是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