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旦鲜卑人内乱,则我军可以趁虚而入,所以到时候,收拢河北流民、接收河北州郡,又会是一件大事。”谢道韫的声音再次响起。
河北到手,那就会有大量流民,补充关中缺乏的劳动力。
谢道韫看这些家伙们都露出轻松、自信和喜悦的神色,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下去:
“未雨绸缪,现在的都督府已经不止一次被前线带来的惊喜所逼的手忙脚乱,所以余期望这样的问题不会再出现。”谢道韫接着补充。
这一次大家笑不出来了。
这意味着还需要更多的人手,可是现在他们缺的不是人,而是能够理解支持关中新政,并且愿意去冒着和本地的世家们撕破脸皮之风险的人。
这样的人,现在关中还是太少了。
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人才上。
阮宁顿时也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更重了几分,甚至他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应诺下来这个任务。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大范围的选拔一小部分人才、精益求精以满足现在都督府人才短缺问题的话,那么为了能够满足把关中新政在整个北方铺开的需求,那就需要大范围、大批量的选拔人才,而且还是得选拔那些对关中新政天然有好感的人。
基本等于把世家排除在外了——虽然世家之中也不乏想要打破既有制度、改变以一家一户为主体而不管偌大天下之死活的年轻人,但是他们终归很难影响到整个家族思想的转变,甚至还是要受控制于自己的长辈,并且这些人的思想,也远称不上成熟。
关中仍然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甄别、挑选以及培养这样的人,得不偿失。
因而这样选拔的主体肯定还是寒门乃至于黔首百姓。
阮宁真的要把这选拔推行下去,那就是把整个北方的世家往死里得罪不说,他的“恶名”很快也会传到南方,南渡世家们不会再给阮家好脸色看的。
阮家的地位,可比不得郗家。
郗家可以摆出来一副“有本事你来咬我”的架势,阮家还不配。
“礼曹这边肯定要面临很多难处。”谢道韫温声说道,“但若是这件事真的能办妥了,那就是为关中解决了燃眉之急,也解决了未雨绸缪之难题,到时候整个天下,新的人才考校选拔制度,将会在礼曹的主导下建立起来。
关中盟草创、都督入主长安府的时候,妾身就曾经担任礼曹曹之职,也算是对礼曹行事方法和职权范围有所了解。
只要礼曹能够全心全力去做,再加上关中书院以及各个曹司的鼎力相助,那么定然能成大事。”
阮宁抬头,他看到了好大的一张饼。
但是这张饼对他的诱惑,着实是不小。
刹那间,阮宁的心中突然冒出来一种冲动。
当初的他,想的不过是自己能够做好解决如今关中人才短缺的问题,在都督府中能够混下去,而如今,他不得不想,如果真的要和南渡世家决裂、真的要把自己的名声在世家之中搞臭的话,那为什么不来得更彻底一些呢?
甚至自己可以直接用阮家的名号,这不是比阮宁的名字好用百倍、千倍?
这世间,总归还有人记得阮家的。
带着阮家彻底和江左世家做切割,转身投入关中的怀抱,这样关中就不会再怀疑自己的忠诚,日后出人头地,谁还敢再说阮家是一条背叛世家的狗?
当一条狗位列朝堂三公九卿的时候,他就是忠臣,就是能臣。
谁敢笑他?
阮宁再一次大声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