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这些两淮世家支持关中王师入主寿春,那么杜英肯定也会投桃报李,继续保证他们在两淮超然的地位。
所以两淮世家的这个态度,让谢玄的入城,没有再受到一点儿阻碍。
不得不说,动作快的,除了这些就趴在战线后面,鼻子一个个格外灵巧、最擅长见风使舵的本地世家之外,还有朝廷。
郗恢手里扬着一封信,大步走入镇西将军府。
站在堂上端详沙盘的谢玄,头戴白布,臂膀上缠着黑带,是在为去世未久的谢尚戴孝。
“阿羯,会稽王的亲笔书信!”郗恢急匆匆上前,递给他,不等谢玄看,自己就先说出来了内容,“会稽王赞誉我等有入寿春平乱之功,因此已保举你为西中郎将,领寿春太守,保举余为抚军大将军府从事中郎,领寿春郡丞!”
西中郎将,其西,意指淮西,和镇西将军的“西”是一个意思,自然是让谢玄能够名正言顺的坐镇寿春,而且也顺水推舟把寿春的文政交给了郗恢。
谢玄缓缓放下信件:
“会稽王倒是不慢,既然寿春换了主,那就遂了我们的心思,现在的两淮,不能再乱如这般样子了,朝廷捏着鼻子承认所有现状,既有对我们示好且拉拢之意,也有尽快平乱之心。”
朝廷给予了他们正式的官职,意味着他们可以以此名义在寿春施展拳脚,这的确值得高兴,但谢玄脸上的凝重,让郗恢也收起来笑容:
“看来在会稽王心中,局势已经不容乐观了。”
“局势本就不容乐观!”谢玄皱眉说道,“我们拿下了寿春,却就要不得不面对一个很可能的烂摊子。
尤其是四叔的贸然前进,迫使整个战线如今已经出现破裂。且来看,四叔率军沿涡水向北,而征虏将军扼涡口东岸不动,大司马又在颖、涡之间渡淮北上,我军如今分布在涡水东、西、南三处,首尾难以呼应。
一旦鲜卑人抓住战机,以轻骑直迫涡口,则很容易就被各个击破。
更甚至,鲜卑人可以用一路偏师牵制三路王师,就足以让王师各部陷入不知敌在何处,不知如何迎战,不知是否要重新调配兵马的尴尬地步。”
顿了一下,谢玄直接伸手指了指钟离和寿春两处:
“尤其是现在我们所能见到的,多是鲜卑人的左翼,其中军和右翼的具体方位,还得赖于推测,所以届时这些兵马能不能突破淮水,尚不得知。且天气转冷,淮水冰封,水师更可能派不上用场······
因而如今整个战场上,最后一支行动未定的兵马,就是都督的关中王师,但都督恐怕也对岁水、睢水两处战场鞭长莫及,仍也只能以涡水为上。
这也就意味着,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淮南防线被破,鲜卑人越过淮水,王师纵然能够守住涡水也无济于事,只能被迫向后退守钟离和寿春,把控南下建康的大道,至于淮东的防线,更甚至要直接撤退到六合与广陵。
到时候,寿春城,能不能接纳乌泱泱败退下来的王师,让寿春成为防线上最坚固的一环?”
郗恢果断的摇了摇头。
凭借现在他们这千余骑兵,再加上勉强收拢起来的各家步卒,不可能。
郗恢对在短短几个月内,把五六千世家部曲变成令行禁止的王师步卒,没有任何信心,但他倒也不会放弃,总归是走一步算一步。
“所以说啊,会稽王这也是看到了其中暗藏的危机,所以真心希望我们能够在寿春挡住鲜卑人。”谢玄伸手敲了敲那封信,喃喃说道,“可是天倾之下,大军如潮而来,败退之势即成,又岂是那么容易力挽狂澜······
余现在唯有期望都督和大司马,能够在涡水打的漂亮一些,至少让鲜卑人不敢不管不顾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