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守走马上任没有几日,便大兴土木。”王猛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着扬起马鞭,“不知道入了史书,后人是赞之,还是骂之?”
发展工商,的确能快速得利,但是显然也触动了农耕化的利益,更触动了立足于占田、扩地的世家利益。
日后成王败寇,若杜英不能成功,那么世家肯定会想尽办法指责他“本末倒置”。
“搭建搬运者,或是氐蛮俘虏,或是流民,又或是关中盟妇孺百姓自发而来,出钱往来运输者,或是商贾,或是江左、梁州、巴蜀等各方世家。”杜英缓缓说道,“余未做任何劳民伤财之事。
因此不管史书上是万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至少现在的关中百姓,不会怨我恨我,余问心无愧就好。”
王猛默然,随着杜英一起看着忙碌的工地。
“属下沈儒,参见太守。”有些瘦弱的士大步走过来,相比于杜英第一次见到他,深陷下去的眼窝似乎平复了一些,但是黑眼圈仍然还是在的。
显然他现在已经不再肩负着沈家无路可走的巨大压力,也愈发热衷于自己现在所做的工作。
“保重身体才行,不然的话,这长安的市集只是第一步,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又如何去走?”杜英拍了拍沈儒的肩膀,“做的很好了。”
沈儒显然对于杜英的关怀甚是受用,正色说道:“请太守放心,余定不让太守担忧和失望。”
“一起走走吧。”杜英率先向前走去,目光掠过忙碌的工地。
汉家妇孺们穿行其中,提着大大小小的篮子,这是在负责运送一些比较轻的工具和砖瓦,携带的数量并不多,更像是锦上添花。
真正干活的,是那些氐羌俘虏们,一个个衣衫褴褛,在汉家士卒的监督下,蹒跚前行,稍微有掉队的人,当头就是一鞭子抽下来。
“是否太过残忍?”王猛压低声音问道。
“汉家百姓,在胡尘之中,能这样每日务工并且有口饭吃,就已经算很好了。”杜英冷着脸说道,“这些氐羌可有什么抱怨?甚至可有想要逃跑和谋反的心思?”
沈儒微微颔首:
“之前的确已经闹出来过好几次氐人逃窜,但是都被抓了回来,属下自此认为也没有必要对他们怀以宽宥,所以全部都行连坐制,一人逃跑,其余五人一并砍头。
现在这些氐羌蛮夷,心怀怨恨是肯定的,但是也应该不敢做出不要命的举动,尤其是不敢信任自己的同伴。
只要让余听到了类似的怨言甚或者风声,那也一并杖责并加其工,使其有怨言亦不得说,这样就可以避免对其余人的影响。
氐蛮也不是浑不怕死之辈,这其中也有想要好好活着、心念着家中妇孺老小的,所以只要避免怨言横行,那么大多数人仍然会忍让、会安于现状。
毕竟只要他们每天好好地上工,我等也没有要了他们性命的意图。”
胡尘席卷中原,对于胡人的怨恨,并不局限在中原世家和百姓身上。
如果没有胡人南下,那么吴郡世家的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也不会在历年的厮杀征战中有那么多的吴地子弟战死沙场。
沈氏亦然如此。
所以沈儒下起手来,也一样的狠辣。